呜呼我父，离世十载。十年生死，两世茫茫。梦里相见，思念难忘。感父之恩，思父万千。感父之德，泪洒千行。子欲孝养，亲而不待。思父深切，志文永祭。
岁月不居，我的父亲已经离开我十周年了。父亲不在的日子里，每每在梦中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时，我心中总是陡地泛出一股如刀绞般的感觉，沉痛的心情难以表达。以下是我在父亲去世一周年时所作的祭文。
偶尔某天，我听到了汪峰的《春天里》，压抑内心许久的悲恸，如洪水般倾出，歌声中极度暗哑而绝望的声音与万物复苏的春天形成极大的反差。在那个满山遍野，绿意盎然的年的春天，而我的内心却是巨大的荒凉。
就在那个春天里一个很普通的日子我被老宅的一个邻居神色慌张的告知，父亲摔倒在了路边，并且搀扶不起，我的脑子“嗡”的一片空白，父亲不是骑摩托车去理发去了吗？怎么会摔倒？况且父亲骑摩托车从来没摔倒过，即使是喝酒后，他是位很有把握的人。在赶去的途中我宽慰自己，一定是摩托车出问题了……到那以后，我惊住了：父亲躺在地上，摩托车倒在一边，我扑上去托起他，忙问：爸，你怎么了？父亲用含糊不清低微的声音说：这半身（左半身）用不上力了。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父亲被赶来的左医院。医生诊断了一番说，你们去县城吧。我顿时有种虚脱的感觉，在去县城的途中，母亲拖着父亲，我举着输液的瓶子，车开得很慢（医生叮嘱不能颠簸）。父亲用微弱但不改他性格的口吻说：怎么搞的，骑着骑着左手就用不上力了。我悲切地看着虚弱的父亲，这就是以前那个魁梧伟岸健壮，声如洪钟让我见了就生畏的父亲吗？经过一个小时医院，二姑（在县城中学教书）医院等待了。父亲通过CT检查得到了一个我们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父亲脑出血，并且出血量大，马上手术。二姑红着眼圈在父亲耳边轻声说：没事就做一个小手术。父亲微微点了一下头。而我的心中形成了一块巨石，母亲的身体显得很虚弱。我们都知道这个手术的意义及风险，我们都无法面对这个晴天霹雳。我们都在默默的祈求上苍。父亲被推进手术室后二姑流出压抑许久的泪水，母亲靠在弟弟身上无声的抽涕。等待是漫长的，时间仿佛凝固，空空的楼道长廊……我劝二姑手术会成功的，父亲会康复的。我的思绪在这可怕的宁静和可怕的空旷中展开……
父亲是位普通的乡村教师，说话总是铿锵有力爽朗率真，走路总是矫健沉稳，做事总是干脆利落。给人的感觉是很容易接近的那种人，总是一副热心肠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有什么事找到他他总是热心相助。而父亲给我的印象则是很严格，我们的关系不怎么愉悦，这也和我们的性格反差有关，他是位人群中能活跃气氛的外向人，而我是一个沉静的人在陌生人场所基本上不说话的人。我讨厌他的唯我独尊大家长制，记忆里我们很少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讨论过事，总是他在专政的武断的指挥着你，以至于曾经我师范毕业那几年没上班时，所有的怨气都撒给了他，因为当时他为我选择了上师范学校，在外打工期间遇到的辛酸，碰到的坎坷，化成怨恨全抛给他，那晚千里之外给他打电话，把世间最能伤害父子感情的语言全抛给他。后来听母亲说，那晚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一夜未眠。其实我当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谁让你武断的指挥我，谁让你盛气凌人谁让你不把我当回事。有时想想是他的唯我独尊造就了我的叛逆性格。而我说过后也十分后悔，那年打工回来，极为害怕，想方设法地讨好他，顺着他说话，尽量不反驳他。一天晚上（可能是他看到我回来后比较温顺）兴致极高，做晚饭时吩咐母亲做几个菜，他上楼拿了一瓶酒说，儿子，今晚我们喝点酒。我一时无所是从，很是惊讶，慌忙地倒茶。那晚我们谈了很多，谈到了他以前，他十八岁高中毕业就教书了。他告诉我当年如果不是顾及我和我妈，他就和他的一个朋友去了深圳，当时深圳刚开发，如果当年去可能现在发财了。我相信他说的，因为凭他的脑子可以在那里有一席之地的。随后又谈到了我，他叹了一口气说，儿子，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怨恨我是我让你上师范的总想着工作安稳，可你一直没有考上（上岗要考试），我心里放不下啊……听了这话我有眼泪要落的感觉，沉淀多年的怨恨、埋怨，瞬间如冰释一样无影无踪，接踵而来的是自责、愧疚，曾经那个趾高气昂、运筹帷幄的父亲向我说出了这些我感到心在颤抖，是啊，我以前把他想得太神通了，以至于我想得到的而他又做不到的，这种落差感的怨恨强加给他，我硬是逼着那位自信满满的父亲低头，我真是该千刀万剐……
呯，门打开了我们慌忙围上去，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沉睡他需要休息，感谢上帝手术很成功。我看到护士手中托盘里的几大块淤血心如刀割。医生说，父亲需要住在重症监护室，令人揪心的一个晚上。父亲仍在昏迷中是麻药的作用，直到次日下午父亲才苏醒，我们去看望他。父亲说，头疼。一定是疼到极致，他才说的。把头骨敲开麻药消后可想而知。可喜的是随后几天父亲逐渐康复，脸色红晕了，说话有气力了吃了一些饭，只是左半身还是不灵活。那天母亲喂他饭说，紫腾（我儿子四个月大）来了，父亲脸一沉遗憾的说，我也抱不动他。（父亲是最疼爱紫腾的，曾经有一位邻居，喜得孙子，邻居整天抱着他孙子，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父亲说，我如果有孙子不会像他那样矫情，可紫腾的出世让他体会到了做爷爷的感觉，疼爱之至。母亲说，父亲对待紫藤的疼爱要远胜于幼时的我和弟弟）。在手术后的第三天上午护士问谁是ZY，我说，我是。她说：你是他儿子吧？昨晚叫了一夜你的名字，我给他掖被子他不让要让你去。我听后心如刀绞，跑到厕所，泪如泉涌。在他最危难的时候一心想着他儿子，在他最危难的时候牵挂的是他儿子能为他遮风避雨，而我能做什么呢？第五天接到通知我要去岗前培训（通过自身的努力终于于09年秋考试合格上岗），看着一天天恢复的父亲很是欣慰，医生说再过一个星期父亲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那天我和妻子向父亲告别，我说：我要去岗前培训了，你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培训完我就来，弟弟和母亲都在，放心家里就当在这休息几天。从来没有对父亲这么和风细雨说过话。他点了点头眼角分明有泪水。没想到这是我和父亲说的最后一些话。次日中午刚下课接到主治医生的父亲昏迷过去了，我感到五雷轰顶跳上车飞奔回家。到了家医院（母亲二姑她们已医院了）。途中不住的流泪，四个月大的儿子惊异地看着我，妻子为我拭泪怅然的望着这个初春的天地，她也在祈求上苍保佑父亲。妻子是经人介绍并结婚的，后来妻子说，父亲曾教过她，那天在我家相亲时一眼认出父亲，父亲为人很随和很能博得学生的敬爱，后来妻子说这么一个优秀的父亲——在她看来，他儿子一定也不错。其实她错了我与父亲的性格是迥然不同的，但妻子确实是贤惠之人，对父母的相处很到位，我很感激她，虽然与父亲相处仅一年多但她和与父亲接触的人一样都怀着对父亲至高的敬意，有些人有一种精神和品质能感染与他接触的人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一医院，大姑二姑母亲弟弟叔叔都瘫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手术还没做完，我们都知道二次出血意味着什么，过了很久父亲被推出来，他躺在担架上盖一个薄被子，脸明显消瘦，嘴巴张着，裹着纱布的头向后仰着，在沉睡……不对这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生机勃勃……我的心在滴血。
在随后的几天里父亲在重症监护室一直昏迷。于是接到很多电话一切与父亲有交往的亲朋好友都在打电话，都迫切地想知道病情“在县城就不让去，现在还不让吗，我和你爸几十年的交情啊”。于是劝“在监护室不让进的来的话也见不到”。躲在远离母亲的地方去接电话去悲痛去哭。七天父亲一直没醒过来，医生根据几天的观察及父亲的病情劝慰道，回家吧。回家？回家意味着什么？不。“这个状况最后只能熬个油干灯灭，”医生说。虽然想到极坏处，但回家就彻底的绝望了。几次的打击几天的煎熬和父亲的现状及目睹了这里的生离死别，我清醒的面对现实。我不能让父亲死在这里，他有家，有一个他挚爱并温馨的家。父亲以往我和母亲都听您的您是我们的靠山你是我们的天而如今面对这一刻，父亲我们太痛苦了，母亲表现出少有的冷静，走回家。大姑二姑三姑叔都惊住了，他们竟管也不愿意父亲死在这里，可回家就彻底没希望了，他们也从刚开始的晴天霹雳到最后这一时刻的无望。我们痛苦地接受了这个天塌般的实事。走父亲儿子带你回家泪如泉涌儿子无能啊……子欲孝而亲不待，三天后父亲平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挚爱的家庭离开了他未尽孝的儿子，永远的休息了。父亲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父子即使是君臣关系，即使是朋友关系，我们时常谈话谈什么都可以我不再那么倔强永远让你开心……
父亲带着他未完成的心愿和无尽的牵挂走了，曾经的苦痛都随风而去，可我感觉却是那么悲伤，岁月留给我更深的迷茫，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淌……
（后天正月二十七是父亲逝世一周年，写此文纪念父亲。一年前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在这一年里经管遇到困难，但父亲的精神一直在激励我，为母亲排忧为妻儿创造幸福埋头苦干，为的是让父亲安心，九泉之下含笑。）作于：年2月27日农历正月二十五。
十年的分离，十年的忘却，以为父亲在我心中已渐行渐远，化作一缕轻烟，慢慢散去，从此不再想起。殊不知，当我穿越时空，望父亲当年的身影，仍然是清晰可见，历历在目，从来不曾模糊。面对父亲的照片，纵有千言万语，也
不知从何说起。伤父的情和伤父的泪，在心中默默流淌，永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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